讀書心得：《新疆：被中國支配的七十年》 @ 經貿人森

《新疆：被中國支配的七十年》(新疆ウイグル自治区—中国共産党支配の70年），是熊倉潤所著的新疆通史。本書希望讓你知道：

-漢民族和維吾爾族在歷史中的愛恨糾葛

-新疆問題在國際政治、商業界造成的震盪

一、作者是誰？

作者是日本法政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熊倉潤(くまくらじゅん)。他擅長中共和蘇聯的民族研究，過去曾在美國耶魯大學、俄羅斯國立人文大學，以及北京大學做比較政治的研究，也是我從紐約求學時期（美國留學：NYU國際關係研究所讀什麼？）的老友。

圖片來源：日本法政大學

二、為何要讀本書？

新疆就像披了一層薄紗，外人難一窺其風貌。這本書從不同於中國、西方的立場出發，蒐集大規模的文史資料並介紹其歷史，並聚焦在中共統治下的70年。想了解新疆的話，本書大概是近期最新、完整的著作。

此外，新疆再教育營剛好發生在香港爆發反對《逃犯條例修訂草案》運動時。對部分的香港人來說，發生在新疆的事情，有種「今日新疆，明日香港」的感覺。雖然此論點是否成立，我高度存疑，但不能否認的是，新疆、西藏乃至香港，都是研究中國所謂「內政問題」的重要課題。

三、書中就新疆歷史的介紹

✓漢朝-1949 ：

史書上紀載的綠洲城市，就是新疆的前身，例如熟悉的樓蘭、高昌王國等。

唐朝時期佛教徒的回紇人崛起，在新疆開始了半定居、半遊牧的生活，後來回紇被突厥、蒙古所滅。

元朝時，作為此地主要勢力的蒙兀兒帝國，開始了伊斯蘭化。

明清時期，篤信佛教的準噶爾人入侵，並且統治天山南北，建立人類史上最後一個游牧帝國：準噶爾汗國，但因為反叛無常，要到康熙時才利用其內亂時平定，後來清軍大肆屠殺，史書記載：「數千里內遂無一人」。

近代，1917蘇聯革命後，「維吾爾」原本是指新疆遷往蘇聯的人，後來維吾爾民族被建構出來。1924年，吉爾吉斯、哈薩克等中亞五國成立，1933年，維吾爾人的東突厥斯坦王國也建立，但被回民軍閥馬仲英擊潰，馬仲英又被蘇聯扶持的盛世才所擊潰，但盛世才在德蘇戰爭中，背棄了看起來戰況不利的蘇聯，跑向蔣介石，但1944年想在回去倒向蘇聯時，就被蘇聯拒絕，蘇聯轉而支持當地的東突厥斯坦共和國軍，後來蘇聯更鼓吹東突厥斯軍進軍首府迪化（後改稱烏魯木齊），作為蘇聯向中國拿取東北、蒙古的籌碼。不過後來共和國軍未出兵先內亂，被蘇聯解散。

1949年，共和國殘餘高層受邀到北京參加共產黨會議，但飛機離奇失事，只剩賽福鼎（Saifuddin Azizi）一人因為未搭機逃過一劫，他後來讓殘軍改名並編入人民解放軍。

圖片來源：wiki

✓1949-1955 新疆解放

解放軍原較受新疆人歡迎，因為共軍剛開始給新疆人是有機會獨立建國（例如以聯邦制加入）。毛澤東當時也指示官員的民族比例應該要相當，毛指出：「要徹底解決民族問題，完全孤立民族反動派，沒有大批從少數民族出身的共產主義幹部，是不可能的」，強調在新疆創建少數民族幹部的重要性（雖然最後當然沒有達成此目標）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習仲勳（習近平的爸爸）也是在這個時候登場，習仲勳是中共中央西北局的第二書記，主張溫和的土地改革策略，而非急於建設社會主義的激進左派，按照後來中共的標準，習仲勳的這種態度比較「右」，因此習仲勳在文革中飽受折磨。

圖片來源：搜狗百科

✓1956-1977 中蘇對抗的前哨

集體生產和大躍進時期，新疆和中原其他地方都差不多，大量的人口死亡或逃往蘇聯。文革時新疆狀況更慘，漢人為了奪權展開內戰（造反派和保守派），少數民族也有不少人被污蔑，並被扣上民族分裂的罪行。一直到1973年，塞福鼎就任書記後，情勢才比較緩解。值得注意的是，他也是70年來唯一一位新疆人做到最高權力的人。

圖片來源：wiki

✓1978-1995 改革開放

1981年王恩茂重回新疆擔任書記時，開始表示過去的錯誤，並且採行寬容的文化和政治政策。新疆當地的民族文化也在此時復興，開始許多知名的舞蹈、繪畫、服飾之創作。

政府也努力讓幹部年輕化，拔擢有志的年輕人，例如王恩茂後繼的宋漢良，本身雖然是工程、石油出身，但就對新疆很熟，甚至還會講當地話。直到1994，才由山東人王樂泉接任，王樂泉和前任宋漢良不同，和新疆關係不深，造成的影響留待下節說明。

圖片來源：wiki

✓1996-2011 鎮壓與發展：

這個時期開始，中共試圖用經濟的發展來取得統治的正當性，其中「西部大開發」正是要角。理論上「先富論」可以安撫民心，在民族複雜的新疆，當地人看在眼裡則是不是滋味，反而加劇了矛盾。

史板明夫曾在一次演講中提到，在山東人王樂泉任內，許多土地開發商都是山東公司，進出工地的車輛都掛山東車牌

此外，新疆生態也被破壞，例如因塔里木河被從中間就截斷，造成羅布泊消失，當地無法從事放牧，當地人因此經濟陷入困難（《中國：潰而不崩》：如何解讀中國的不安與危機？）

許多傳統的產業也受到影響，例如因為水源、牲畜減少，傳承百年的鐵蹄店也必須收攤

中共一路追求維穩，連足球都被禁止（因為足球集會，年輕人可能討論政治）。未聽取伊斯蘭人民的訴求，造成人民一次次激烈的陳抗，比較大的兩起是1996年伊寧陳抗事件，以及2009年的烏魯木齊七五事件。

圖片來源：世界維吾爾大會

✓2012-2016 走向人民反恐

作為「一帶一路」的經濟帶的重要樞紐，新的政策只是西部大開發換湯不換藥的內容而已，因此恐攻也在中國多點爆發（例如2014年昆明火車站暴力恐怖襲擊事件），由於民意已經變成加大對於恐攻的管制，政府也已放棄發展經濟的主旋律，而改以穩定為主，「反恐人民戰爭」的時代正式開始。

反恐怖主義法、反恐怖實施辦法，上述兩法成為了新疆再教育營的法源，本來是想要讓有危險的人，有機會被重新安置的機會，但陳全國此時繼任，大規模拘禁的時代開始。

圖片來源：wiki

✓2017-大規模拘禁的開始

這之前需要介紹「結對認親制度」。

結對認親是中共的對口幫扶、脫貧攻堅政策，認親者是政府幹部（機關公務員、事業單位人員和軍官警官），被認親者是留守兒童、空巢老人、殘障人、貧困戶等，形式是認親者搬進去被認親者家中住，後來擴展為中國少數民族政策的一種，主要在新疆和西藏執行。

結對認親制度的施行，發生了許多公務員漢族「親戚」和新疆人之間的摩擦，例如少數民族不能拒絕「親戚」的勸酒、要以豬肉接待「親戚」等，甚至還發生過「親戚」強上民女，民女不堪受辱而自殺、或者是爺爺為了保護孫女而殺「親戚」的社會案件。

圖片來源：中國青年報

除了結對認親制度之外，另一個備受討論的就是再教育營了。2018因為有人成功逃到鄰國，這件事才被國際注意到，UN也發布了一篇報告。2019，中國讓BBC去參觀和拍攝再教育營，但因為整個影片都很奇怪，所以讓美國逮住機會，用新疆、香港問題修理中國。

中方則回應美國祖先曾屠殺原住民、當代黑人人權也沒有處理好，哪有資格「說三道四」，並強調這樣的再教育營、職業訓練能幫助新疆人脫貧。

究竟為何這些新疆人進入了再教育營？有人說利用機會鬥掉政敵，有人說是技術教育，真實情況不得而知。書中指出，透過目前外流出「墨玉名單」，得知超生是很多新疆人被抓去關的原因（照理說少數民族可以生到2-3個，但少生可以獲得補助）

註：同時期新疆做絕育手術人數比其他地區高80%

四、造成漢民族以及新疆民族對立的原因

新疆政治上長期遭受漢人壓迫，加上新疆環境破壞（水源消失、核試驗）、民族衝突（動輒有維吾爾族人離奇被打死）、文化不同（宗教不同、禁止生育）、經濟發展成果不均（少數全拿、失業率高），讓許多新疆人對漢人普遍懷有敵意。從「東突厥斯坦共和國」成立的目的，就在推翻漢人統治，就可以看出當地穆斯林對漢人的反感有多強烈。

五、小結

「新疆問題」雖然存在已久，但並非國際關係研究的主流（讀書筆記：經貿工作者的10本國際關係及經濟的私房書單）。直到中美交鋒，美國前副總統彭斯（Michael Richard "Mike" Pence）把新疆問題做大，新疆才開始獲得關注。

但即使如此，新疆仍像批了一層薄紗，外人難一窺其風貌。舉例來說，即便是世人皆所唾棄的新疆恐攻，很多恐攻情報、調查結果都是中國官方發出，事實只有單向無法求證，這些人是多絕望才會走向恐攻？這些人的妻子子女下場又如何？真相只怕永遠消失在茫茫歷史中。

展望未來，中共花了極大的心力在新疆的維穩上，但這種方式會成為一種新常態嗎？究竟新疆能有機會另闢蹊徑走出和平之路，還是最終會被「具中國特色的文化滅絕」？

我輕輕闔上書本，嘆息只怕短期難有樂觀的答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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